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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甘北
比伪善的人坚定
比纵恶的人凶狠
凡人皆可唾骂海莉。
事情要追溯到四年前。海莉的第三任男朋友,把她的,群发给了所有人以后。
整个社交圈炸锅了。
有人一边看一边咂舌:“看不出,胸还挺大。”
有人满脸潮红地拉到最后,恶狠狠地点评道:“不要脸。”
还有人谴责完大家的恶趣味,还是没忍住,三更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仔细地看了三遍。
从那一刻开始,海莉就永远是的。
她上班也罢,逛街也罢,衣服穿得再齐整,在众人脑海里,永远是衣不蔽体敞开双腿的样子。
再没有人尊重海莉。
朋友默契地跟她疏远了,没有人愿意承认,曾是她的闺蜜和知己。
她亲耳听见曾经的好友开玩笑:“你原来不是跟她挺好的吗?”
“我呸,你才跟她好呢。”
海莉,成了一种病毒。就连上司也把她叫去了办公室:“你的事,影响太恶劣了……”
话没有说完,海莉就懂了。她主动交了辞呈,抱着一堆私人物品,在窃窃私语声中,走出了办公室。
2013年的夏天,海莉失去了一切。
她一个人搭乘大巴,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
去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总能重新开始吧。就这样,海莉来了L市。
L市很大,人人一副奋斗面孔,没人会在意,你有怎样的故事和过往。
海莉在这里,认识了马奕,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城市白领。
海莉喜欢吃旧城的萝卜糕,马奕转两趟公交去买。海莉半夜胃疼,马奕二话不说送药上门。再后来,海莉崴了脚,马奕索性摊牌了:“还是让我来照顾你吧……”
就这样,海莉和马奕恋爱了。
那是海莉的第四次恋爱。当然,马奕问起的时候,海莉撒谎了,她头一低,眉一垂,轻声细语地道:“这是第一次。”
相比于欺骗,这倒更像恐惧。海莉太害怕了。
那件事以后,她身上被贴满了“荡妇”的标签,她不敢再穿露肩的衣服,不敢再独自深夜外出,甚至不敢心平气和地与他人对视,她害怕对方投射过来的眼神,写满了鄙夷和蔑视。
她想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因为她无法面对那样不堪的过去。
“第一次……”海莉又重复了一次。
马奕很满意这个答案。城市污秽,恋爱就像过家家,海莉这样的清纯女孩,正是他想找的。
因为这份清纯,马奕格外珍惜海莉。
第二年冬天,他提出:“海莉,带我回家看看吧。”
天大地大,海莉最不愿回的,就是老家。
老家太小了。小到所有人,都看过她没穿衣服的样子。
全家的脸,早被她丢尽了。
乡下是大门敞开的,只有她家,白天夜里都紧锁着门。
父亲在镇上工作了一辈子,丢不起这个人,却又没处躲,就请了几个月的病假,等风头过去。
母亲呢,她改掉了去四邻嗑瓜子的习惯,镇上的集市,她再也没逢早去过。
出了这样的事,谁不想从人间蒸发?蒸发不了,就只得低到尘埃里,恨不得逢人鞠个躬,讨声饶,痛哭流涕忏悔一番。
忏悔是没有用的。
这种伤风败俗的女儿,既然浸不了猪笼,总得用唾沫星子淹死吧。
天知道他们会向马奕,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海莉急得脸都白了,她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们老家太远了,明年吧,明年吧。”
马奕拉住她的手:“几百公里,有什么远?”
海莉眼泪都憋出来了,她哽咽着道:“不行,你不能去……”
马奕察觉了,海莉有事瞒着他。
“该不会你在乡下,还有一个未婚夫吧?”马奕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海莉矢口否认,却又说不出个像样的理由。
这回,马奕生气了,他背过脸去:“你根本没打算跟我结婚,对吧?”
那个春节,海莉分手了。
那段往事,有一千次来到了她的嘴边,她多想一股脑地告诉马奕,向他坦白,向他自首,问他介不介意,求他给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但是,话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是:“对不起,我没有做好准备……”
马奕走了。海莉就依旧一个人。
她不想回家过年,就去超市买了速冻饺子,窝在出租屋里过了一个除夕。
就是在超市,她认识了大勇。
大勇很外向,虎头虎脑的。那天他在超市值班,遇到了形单影只的海莉。
他一下就被她的孤独击中了,不要脸不要皮地,上前去搭讪。
他说:“小姐,你一个人啊?”
海莉没心情搭理他。
大勇又说:“过年还吃饺子啊,要不上我家去吃饭?”
真招人烦。但在他的再三纠缠下,海莉还是留下了电话号码。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敢再对爱情,有一丝一毫的期待。但又忍不住,想向新鲜的世界,伸出寂寞的手。
而大勇,果然与众不同。他似乎什么都不介意。她试探地问他:“如果我以前,做过不好的事情呢?”
大勇傻笑道:“谁没做过不好的事啊,放心上干什么?”
这样的大勇,是讨人喜欢的。
虽然他长得不好看,收入也不高,但他不嫌弃她呀。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得?
不嫌弃海莉的大勇,知道海莉谈过四段恋爱,也知道她不是处女。
但是,谁又会介意这些呢。
他没心没肺地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我也不是处男。”
海莉的心,一下子就被打开了。2015年的春节,她终于敢回家过年了。
这是那件事后,她第一次回老家。
爸妈都对大勇很热情,恨不得马上替他们操办婚事。大勇说:“叔叔,阿姨,你们看,彩礼给多少合适,房子要在哪儿买?”
海莉爸妈忙表态:“我们没要求,没要求,你肯对海莉好就成。”
大勇,成为了全家洗刷耻辱的漂白剂。只要有人肯娶海莉,那段历史大概就能翻篇。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窃喜。
然而,事情还是败露了。
败就败在大勇的外向上。回到老家的第三天,大勇在田埂上溜达,遇到了邻居的小孩。
大勇去逗小孩:“你海莉姐姐美不美?”
小孩早被爸妈教过了,要跟这个“荡妇”划清界限:“她都被人看光了!”
大勇登时惊呆了:“什么叫被人看光了?”
小孩煞有介事地道:“大家都说,你是大乌龟。我们全村都看过她了……”
大勇血液直冲上头。
他气势汹汹地回去,掐紧海莉的手臂问道:“什么叫全村都看过了?”
海莉喉头又咸又麻,心像被抛进了冰窟里。她绝望了。
大勇吼道:“你从来没告诉过我,还有这么回事……”
海莉眼泪落了下来:“你不是说不介意吗?”
大勇说:“我不介意你跟人上过床,但你他妈给所有人都看过了,那能一样吗?”
海莉什么都不说了。
她终于认命,一个被所有人看过的女人,不配拥有爱情。
海莉再也没谈过恋爱。
倒是那个前前前男友,回头来找过她。
他向她说抱歉:“对不起,海莉,是我害了你。”
当初,海莉跟他提分手,他一气之下,就把她的,群发给了所有人。
他说:“我发完就后悔了,我只是想恐吓恐吓你,没想到会这样……”
最后,他向海莉宣告了自己的婚期,他说:“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海莉惨笑。
她恨他到骨子里,恨不得挫骨扬灰,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道歉了,他结婚了,他重头做人了。
他一句道歉,就抹煞了全部罪过。而她,却要背负着终生的骂名。
那两年里,海莉得了忧郁症。
她变得神经兮兮,总感觉有人在偷窥她。她越来越沉默,厌恶身边的所有人。这个世界,再没有她留恋的东西。
父亲急白了头。母亲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而转过身,他们又开始逼她相亲。
快30岁的海莉,成了全家人急于甩掉的包袱。
谁愿意娶这个女儿,别说不要房子和彩礼,她家甚至愿意拿出全部积蓄来。
只要嫁出去就成。父母四处找人说媒。
每一次相亲,海莉就要接受一次侮辱。
她伶仃地坐在餐桌上,接受来自对方的施舍和同情:“你的事,我都听说了。”
他们一般这样开头。
“我不介意。但是你嫁过来以后,得跟以前的朋友断绝往来。”
他们还会这么说。
“我不会跟你回娘家的,丢不起这个人……”
他们总会这么说。
海莉冷冰冰地听着,想哭,又想笑。不知道为什么,挨过的骂多了,受过的白眼多了,早两年迫切想自证清白的愿望,反倒没有了。
反正看也看了,骂也骂了,还能怎么样?
她是在唾沫星子里死过一回的人,对人间早已心灰意懒。
谁爱唾弃谁唾弃吧,谁爱施舍谁施舍吧,这肉体下过地狱,就不再怕人言鼎沸。
但她没想到,四年以后,那些,又翻天覆地席卷而来。
天知道是谁干的。一夜之间,那封邮件,又躺在了所有人的邮箱里。这一回,L市也沸腾了。
人和人,是一样的。L市和老家,是没有区别的。那些衣冠整齐的城市白领们,对香艳八卦的期待,丝毫不亚于老家的人们。
他们交头接耳地,围着电脑,围成一圈,兴致勃勃地看着那些照片。
“看不出啊,真看不出,平时那么清纯,原来都是装的。”
谁都没有察觉,海莉就站在身后。
她看着那些照片,像重入了一回油锅,又重入了一回冰窖。人间啊,真是地狱。
她才明白,她逃不掉的。二十六岁的她逃不掉,三十岁的她同样逃不掉。
蒸发不管用,低到尘埃里也不管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突然就想迎头撞过去,跟这个世界顽抗一回。
“好看吗?”她突然问道。
办公室一下安静了。同事们慌忙关掉网页。
“看完了,帮我去录个口供吧,我要报案。”
海莉在众目睽睽之下,拨通了110的电话。
她一字一句地说,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些压在心头四年,爬到嘴边无数次的话,此刻终于掷地有声。
办公室鸦雀无声。
那些戏谑的,嘲讽的,鄙夷的,围观的声音,登时安静下来。
海莉站在这沉默之中,才突然意识到,他们,在怕她。
这是四年前的她,从来未曾想过的。他们不敢跟她对视,不敢望向她的脸。
他们在害怕,害怕这个敢于直视他们的海莉。
“是的,照片里的人是我,但没人有权利,侵犯我的隐私。”海莉铿锵有力地道。
她用了四年时间,才想明白一件事,错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们。
世界总算清净了。
海莉终于懂得,退却和软弱,只能换来同情和施舍,真正让人们闭嘴的,是硬铮铮地迎上去,面对他们,直视他们,质问他们。
比伪善的人坚定,比纵恶的人凶狠。
是我,你们又能怎么样?
她站起来了,他们就怕了。
原来,站起来这么好。她早就该站起来了,她终于站起来了。
她要一直站起来,硬碰硬地打赢整个世界。
只有硬碰硬,才能打赢这个世界。
*作者:甘北,文艺女青年,我有一间大房子,活够了就去死。我还有一个公众号,写,也写世情冷暖,欢迎你来做客。微博:甘北Lily,个人公众号:甘北(ID:ganbei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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