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是个害怕表演的孩子。
小时候我眼中的舞台，不过就是一束束刺眼的光，和一个高高的、宽宽的木板。当我踏上这片大木板时，心中的恐惧便开始漫延，台下一双双雪亮的眼睛都注视着你，仿佛只要我出了一点小差错，他们便会毫不吝啬地回报以不加掩饰的嘲笑，把站在台上的小小的自己吞噬。
后来慢慢长大，表演的次数多了，也就渐渐克服了这莫名的恐惧，然后自以为明悟了——舞台，不过就是观众目光的聚集之地。而自己的恐惧，也不过只是放大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重要性。一次小小的失误而已，表演结束后，他们可能连那个出错的人都不再记得，有何苦纠结他们对自己的看法呢！何况那笑也许并无恶意。
于是一路走来，终于能在那个舞台上微笑着，落落大方。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表演而手心冒汗，再也不会为站在那个舞台上而紧张到心砰砰直跳。
直到我看到那一双清澈的眼睛。
“姐姐，姐姐！你弹一首钢琴曲好不好？”妹妹拉着我的衣角，用她干净的双眸望着我。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她闪烁着一个初学者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闪耀着梦想的美好光芒。
我愣在原地，看见年幼的自己与妹妹的身影重合，拉住表姐的衣角央求着她弹一曲钢琴，表姐笑着说好，然后坐下来那样优雅而完美地弹了一首《梦中的婚礼》，接着耐心地一个音，又一个音地教着当时初学琴的我……
“姐姐，不可以吗？”妹妹怯怯地问道，唤醒了浸在回忆的我。我笑了笑，揉揉她的头：“没问题。”坐在钢琴旁，感受到身旁期盼的目光，我忽然像是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踏上那个舞台的自己。又一次感觉到心脏“砰砰”急促地跳动，血液仿佛在沸腾，眼前的世界霎时间只剩下一架钢琴，和一个她。恍然间我才明白过来，这里，也是我的舞台，只是这次，我不能失误，因为这个舞台，承载着妹妹那样美好的梦想。
指尖在琴键上起舞，《梦中的婚礼》那熟悉的旋律便缓缓流淌，我瞥见妹妹的眼眸中光芒亮亮的，“哗”的一下照亮了整个世界。一曲完毕，我学着表姐的样子，耐心地一个音，一个音地教着初学钢琴的她，然后捏捏她的脸说：“你一定比姐姐弹得更好的。”
此刻，我也终于了悟，原来可以称作是舞台的，不仅仅是儿时眼中的那块长木板，也不只是后来自以为的观众目光所聚之处。一份期待，一束目光，甚至一面镜子，或一花一木，都可以是我的舞台。只是无论是什么样的舞台，它都不只为了让表演的人沉醉或心动，不只为了报答观看表演的人那份美好的期待与欣赏，更是梦圆的人对下一个追梦者的引领和成全啊。
妹妹认真练琴的背影忽然顿了顿，转身报以我一双满含灿烂笑意的双眸。我望向妹妹清澈的双眸，也朝着妹妹粲然一笑，在心中暗暗道：
这里，也是我的舞台。
本文作者/黄慧心
原题为：《这里，也是我的舞台》
鱼评：意有渐进，境方渐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