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河尧经河绕流的荥经县城袁日新月异(陶雄辉摄)
再次回到故乡荥经。我眼前是哗哗东流的荥经河水,河上儿时行过的铁索桥早已被公路大桥所取代,汽车渡船也早已消失于水面,来来往往的汽车奔驰在108国道上。故乡已今非昔比,让我耳目一新。
我的故乡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史载四千八百年前,轩辕黄帝的儿子昌意娶妻蜀山氏之女昌仆为妻,夫妻俩居于若水(即荥经),生子颛顼,颛顼12岁时离开荥经,到中原向伯父少昊学习政事。遥想当年荥经河上没有铁索桥,也没有汽车渡船送他远行,他肯定是搭乘一种简易的木船或竹筏渡过了大河,光着脚或穿着草鞋,可能还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拄着一根驱赶狼虫虎豹的竹棍,就这样上路了。披荆斩棘,一路前行,不知经过了多少日子,才走出了剑门或者夔门,又历经艰险到达了中原一带,经过数年历练,年方二十便承继了帝位。
颛顼在位78年。,最先创制“九州”的行政区划,定婚姻并禁近亲嫁娶,男女始有别,长幼始有序;针对巫术盛行之风,下令民间禁绝巫教;改革甲历,定下四季和二十四节气,因而被后人推戴为“历宗”。我以为,颛顼是有史以来从故乡荥经外出“求学务工”的第一人,他求的是兴邦治国之大学问,他务的是中华民族人文建设的大工程。
颛顼能为中华文明做出这些重要贡献,我想主要是因为他在少年时即走出了封闭的大山“自主创业”,所以成功很早。遥想他从家乡到中原的长途跋涉中,一定深切体验到了中国之大,各区域自有异同,因之才有了后来的“行政规划”;他一定深切体验到了中国人口众多,须要进行有效的规划和管理,才有了后来包括男女婚嫁在内的制度建立;一定深切感受到了炎凉寒暑、风霜雨雪与百姓的生产和生活密切相关,才有了后来总结民间经验定下的四季和二十四节气……
我在采访中得知,颛顼帝的出生地就在荥经六合坝的洪庙沟一带。多年来,六合坝人一直供奉着颛顼帝,街口还建有颛顼帝牌楼。牌楼由八根圆柱支撑,圆柱间可通行人和车马。牌楼高16米左右,分两层,下面一层供奉颛顼,上面供奉的则是文昌菩萨,均有四角斗拱,横梁上有宝顶。后来由于牌楼年久失修,清末的六合坝人汪元藻在中举后,又在原地进行了重建,并立有一个大匾,匾上有汪元藻所书的隶书体的“颛顼故里园”五个字。
我在古城探亲访友期间接触到了好些可以称为古城之谜的龙门阵。其一,黄帝之子昌意为何会“降于若水”(若水即荥经古时称谓)?其二,颛顼是独自一人或是随父母远赴中原?其三,荥经出土的战国青铜矛为何会铸有“成都”二字?其四,荥经出土的被称为“巴蜀图章”的数十件珍贵文物真的是古代印章还是一种会意的地方性文字?其五,荥经出土的汉代石棺上的“千年一吻”,到底是男女亲吻的图像还是儿子反哺老人的行孝图……最后,数十年来,中国人口已翻了几番,而荥经人口却基本保持着未增长的数据,大致平衡,这是因为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实施得好,还是另有隐秘?种种谜团不得而知,随着岁月之风不息地吹来,等待着后来的人们去发现认识一个新的荥经,去解开它的历史文化之谜。
我站在荥河岸边,回味着乡亲们讲述的这些老故事。荥经这个深藏于山中的农业县,两千多年前曾经有过中国最大的造钱工厂。史载,汉文帝将荥经的铜矿山赐予宠臣邓通,命其开矿造钱。这种铜钱史称“布天下”的邓通钱。,他因皇帝的特批而垄断了造钱的铜矿资源,因而富可敌国。这个生产和拥有无数钱财的大富豪后来获罪于继任的汉景帝,被抄家后一贫如洗,最后竟被活活饿死。
在传统的中国人心中财神爷有两位,一位是赵公元帅,一位就是邓通。据传后来曾有无数到荥经的观光客来到荥经宝峰乡的邓通城遗址,不管他(她)们是慕其作为财神爷的大名,还是别有所图,这些人在山谷里寻觅着曾经盛行一时的邓通钱币,但终无所获。直到2006年的春天,历史上的邓通钱币才重现荥经,并吸引了相关各界的眼球。
据称有万亩珙桐的荥经龙苍沟景区(SCP图片 胡雅)
据荥经县博物馆的高俊刚介绍,他们曾多次到传说中的邓通铸钱遗址——宝峰乡进行实地考察,积极寻找邓通铸钱的线索,发现了一些过去采矿冶炼的旧址,最后终于得知宝峰乡莲池村丝粟坡村民段志雄在十年前修公路时挖出过10多枚铜钱,并一直收藏在家中。于是,高俊刚等人立即赶到莲池村找到段志雄,鉴定了段收藏已久的铜钱,确认其为“邓通钱”。 雅安市文馆所所长李炳中也认为,段志雄收藏的古铜币从形制、钱文、尺寸和重量上看,完全符合汉文帝时期的货币形制,可以认定为“邓通钱”。
荥经县宝峰乡的矿铜山距严道古城约10公里,山势连绵,现在仍可随处见到铜渣和许多矿洞,它们密如蜂房,有的深达五六百米,其中尤以青杠坡、丝粟坡和道底坝最为古老。设想当年邓通铸钱时,铜山闪亮,炉火通火,在荥经的群山之间。这一条生财之道从宝峰乡的山水间,一直通往京城,财源茂盛,滚滚滔滔……
至今荥经民间仍流传着许多有关邓通铸钱的故事,其中有一首诗这样写到:
铜山即是宝峰山/难步登临道路弯/昔日邓通铸钱处/饿死灯燃油未干。
在荥经你可以体验到为人称颂的雅安三绝:雅水、雅鱼和雅女。荥经的河水鱼让人终身不忘。记得那次我与两位知青同窗回到故乡荥经,我们三人一下车就直奔我的舅舅家,就在城关镇,过了大桥走半条街就到了。舅舅、舅母见我们来了很高兴,忙叫我们洗脸、喝水,在火炉边坐下来休息。舅舅的家门前是街,后面是河,是我童年时玩耍嬉戏过的地方。
多年没有回故乡了,我和同伴都想去转转街。舅舅说,你们转一会儿就回来吃饭,我去给你们钓两条鱼来下饭。我们三人就甩手甩脚欢欢喜喜地上街去了。那时县城就是从东到西的一条主街,以及从这条街两边延伸出去的几条小街。街上到处都摆着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砂器,铁灰色的、亮铮铮的各式沉厚的砂器,从锅到盆,从缸到瓢,形状各异,品种繁多,统称其为砂锅。荥经砂锅传热慢,散热也慢,沸腾的汤水端离火炉后还要沸腾好几分钟。用这种砂锅煮的鱼称为砂锅鱼,是一道名菜。
我们逛了县里唯一的一家新华书店,又走进了唯一的一家百货商店,正在柜台前指手划脚之时,舅母上街来叫我们回去吃饭。她说,舅舅把鱼都钓到了,等我们回去就下锅。同伴眼镜、二娃和我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说,好快哦!才一会儿就把鱼钓到了!
甑子饭已经蒸好了。舅舅见我们回来了就向猪圈房走去,猪圈房里有一道矮窄的后门,门外就是故乡那条清花亮色的大河。我们跟着舅舅走到后门,门外几级石阶下就是波涛滚滚的东流水。舅舅从门边解开一根麻绳,用手轻轻一拉,将麻绳收短,再一提,三尾活蹦乱跳的鱼就离开了水面,一尾大些,两尾小一点,它们被麻绳拴着,无济于事地挣扎着。
舅舅将活蹦蹦的三尾鱼放在菜板上,将刀一横,从鱼背上进刀,开背取出鱼腹,鱼在菜板上微微抖动。此时,火炉上菜油已煎出响声,舅舅双手将三尾鱼一并掷入油锅。霎时,一大两小的鱼在滚油中舞蹈,舅舅的锅铲泰山压顶般将它们压住,一边说,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蹦乱动。鱼终于不能再动弹了。舅母递过豆瓣,舅舅舀了一砣放进锅里,又从水缸里舀来半瓢水倒将下去。
片刻后,红亮亮的一大盆鱼就摆在了桌上。这三尾鱼大约有两三斤,河水煮河鱼,没有自来水的漂白粉气,原汁原味,虽然舅舅的烹饪之法不入菜谱,但其味道之鲜美,无与伦比。眼镜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鱼!二娃也说,太安逸了!又鲜又嫩又有点辣味和回甜味……
故乡的那条河是雅安周公河的上游,只有这条河里的鱼才会是名扬天下的雅鱼。后来曾听说河里的鱼越来越少,吃鱼的人却越来越多,逢年过节鱼要卖到三十多元钱一斤了。故乡的河水鱼,不只是游子美好的回忆,也是故乡父老梦中的佳肴。倘我又回故乡,舅舅还能在河水中钓起活蹦乱跳的雅鱼么?那让人难忘的故乡的河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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