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大漠胡杨 | 忘记昨夜的梦

每一次一听到《哭砂》，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昔日的熟人，她的命运，几乎是歌里的翻版，似乎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歌曲。

身为船员的男友海生，为了生计必须长年漂泊在外，他很爱很爱等他的女人，但是一年只能与所爱见一两次甚至更少，就又得匆匆别离，而且船员海生在海上工作非常危险，有可能随时都会葬身海底。虽然女人，很爱他并愿意等他，但海生还是没勇气告诉她的女人，不要再等了，因为他不想自私地浪费心上人最美丽最好的年华。

就在他们约定好的冬日暖阳里，女人花样年华的年纪，穿上纯手工制作的旗袍，在每一个黄昏的灯影里，都笑靥如花，喜乐的心情令身边的人，也替她开心。

许多不见不散的约定，都好似一语成谶的怪圈，放在他们身上，也是毫无悬念。

女人左右等，就是等不回来她所爱的，后来，一个不想听的噩耗传来，男人的船遇海盗，逃跑的时候翻了船出事了。

女人不相信，也是不愿意相信，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抱着男人的照片，哭了几天几夜，后来，她停止了哭泣。

依旧选择无望的等待，她异乎寻常的平静，吓坏了所有的人，这种令人窒息的日子，持续了好几个冬季，家人朋友都害怕她想不开，纷纷给她介绍对象，她都一一回绝，宁死不嫁。

父亲急在心里，父爱如山，隐忍着不表态，憋的太久内伤太重，一个月黑风高夜，突然间脑梗，不省人事。

隔壁邻居钟山忙前忙后，一直在病床前侍候，比亲生儿子还体贴照顾的周到。

父亲临终前，抓住他们两个的手，用颤抖的双手，用吐字不清的舌头，想要表达着什么，钟山是个有灵性的男人，马上意会了父亲的意思，点着头表态，让老人家放心的去。

老人还是死不瞑目的西去。

七七过后，她淡然嫁给了那个爱她，追求她许多年，各方面都没法和船员比的钟山。

好事多磨，终于等到婚礼的那一天，结婚典礼上，船员海生鬼魂一般，闯进婚礼现场，大吵大闹，女人的婚礼在一片混乱中，开始了她锅碗瓢盆，并不平淡的一生。

钟山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拉着混乱悲泣的阿美，郑重其事地对她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若今天跟了他走，我愿意成全。

女人只是哭着摇摇头，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后来，船员海生也在隔壁城市结了婚，娶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有人看见过，说是眉眼气质和等他的女人非常神似。

他断了和等了他半生缘的女人的一切联系方式，电话号码也换了，住址也换得彻底干净。

流言蜚语满大街，说什么的都有。

最一致的版本是，海生在表演，又不是原始社会，搞失踪骗人感情，苦苦等了他十多年的人，想另觅新欢，又害怕人家找他算账，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等到女人结婚典礼的时候，才假死假怪地来这么一出苦情戏。

女人听后，都当做耳旁风，面无表情，不予解释。

如今，女人的生活平淡而俗常，他她的气质依旧脱俗，岁月依旧难掩盖，她昔日美丽的容颜。

以往她是个挺活跃的人，很善于交际，口才也好，大家都叫她甜西施阿美。

期间，她也怀了几个孩子，要么保不住，要么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掉了，吃了多少的保胎药，仍旧没有孩子缘。

她说，有一次看见隔壁邻居小两口，抱着自己刚满月的孩子，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很想要过来自己养，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心里的失落感，旁人是深难体会的，半夜三更，她时常想着自己的人生，许多美好的东西，自己都抓不到手，就好比煮熟的鸭子，到嘴边就又飞了。

一个清晨，我在小区的公园散步刚回来，看见阿美家火光冲天，我以为失火了，赶忙按门铃询问，她很大方的给我开了门。并且 ，把我请进家里，嘴上笑着，眼里却噙满着泪水。

铝盆边上，散落一地东西，一大堆信件，男人英俊潇洒的海军服的照片，还有男人的衣物，还有一些信物，玫瑰干花，还有一些海星贝壳石头之类的东西，林林总总排列有序非常好看。

看得出，阿美把每一件丢进盆子里的时候，她脸上的肉都抽搐一下，有些犹豫，有些不舍，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惩罚一般，还包括给自己一个交代，一个忘记对方的诀别书，让火光为证，让这些珍藏了许多年的信物，也给自己一个说法，一个决裂，忘记背后努力面前的誓言。

看着盆里的黑蝴蝶，漫天飞舞，似乎在吟哦着，永远不回头，不管昨天多美好多值得留恋，该了结了，嗯！是的。

盆里的火熊熊燃烧，越来越热，但整个情绪却越发阴郁，把整个空气都弥漫的异常悲情。

我不敢看下去，这种悲伤的时刻，是毋须旁人多加叨扰的。

许多悲烈的情绪，是需要自己默默消化，包括，烧与不烧，取舍之间的纠结，或许，她也数次从火光里，抢救出来几许值得珍藏的东西，或者是一段记忆，一个不甘的故事，一段逝去的青春。

那晚，风特别的凛冽，路边昏暗的街灯，突然间熄灭了，风把树枝胡乱的左摇右摆，像是惩罚它，又像是一个负心人，借着酒劲儿，殴打自己的女人，打过以后，又相拥而泣。

我在想，女人为情所困，为爱痴狂，为誓言等待一生，为了一个吻，狂奔在岁月的蹉跎里，误了多少韶华，困倦了多少时光，流年转换也难把豆蔻年华收买。

等待着别人给幸福的人，往往都过得不怎么幸福，因为，她的爱已被那个男人抽干，后来的日子，只是用一个道义，一个母性的光环，来照耀早已暗哑的生活。

红尘滚滚的人儿啊！请努力爱，用劲儿爱，因为，昨夜的梦再圆满，也抵不过现实的伤口。明天是你给自己的一个誓言，一句不见不散。不需要为昨天的他埋单，因为，伤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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