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来,我们在腊尔山台地行走,记录下了这里的山山水水、古村落的建筑形态与苗族传统生活习俗,通过考察沅水全程慢慢明白苗族历史的悠远,从贵州雷山、苗岭到湘西腊尔山台地是中国苗族聚居的核心地带之一,凤凰柳薄乡与花垣的雅酉乡更是腊尔山台地的原生态文化的核心地。腊尔山台地,属高寒山区,海拔一千米左右,这里的气温比凤凰古城平均要低5度左右,由于这里长期封闭,他们依然还保存着苗族传统的生活习俗,传承着千百年来的民族密码。近年来,外出务工人员的增多与湘西高速公路的相继开通、4G无线信号的乡乡通,人们的生活习惯发生了巨大变化。苗族传统习俗文化在与外来文化发展变化中相互交融渗透。
沉寂多时的村寨因外出务工的青壮年归来热闹起来,除了临近过年的年味渐浓外,另外一桩重要的大事——婚庆喜事。
这天,凤凰县柳薄乡禾若村有两对新人结婚。
我们在腊尔山台地凤凰县柳薄乡全程记录下了隆词建与龙美媛的隆重婚事,他俩这场“三天三夜”的苗族婚礼更是两个寨子的盛事。
时间:2015年2月6日——8日
新娘:龙美媛:柳薄乡德榜村人
新郎:隆词建:柳薄乡禾若村人
地点:凤凰县柳薄乡禾若村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凤凰县柳薄乡禾若村的男方隆词建家开始忙碌了,村子里亲坊邻里,自发帮忙,张罗喜事,杀猪备礼。天花板皆是这颗粒饱满、澄黄发亮的玉米,不仅彰显了男方家的丰收景象,更是添了几分喜气和土地丰收的色彩。
大肥猪已被戴上红花趴在堂屋正中间,待男方家准备完毕即可抬去女方家报亲。猪和鹅苗家人结亲礼仪中不可少的大使,谁家的鹅老是叫的响亮,便说明谁家将有喜事到来。
山路蜿蜒了几公里,女方龙美媛家在距离男方家不远的德榜寨,龙美媛的爷爷、父亲是寨子的出了名的银匠世家,附近寨子的银饰都是出自他手。德榜寨上的姑娘也穿戴着华美的苗服银饰,扯着红绸堵在村口“拦门”,一支烟的功夫,男方的接亲队伍就到了女方的村寨——德榜村。到了村口,唢呐手鼓腮卖力的演奏了起来,两支唢呐就把喜气充盈整个村子。
女方的队伍也早已盛装打扮整齐,在重要的村口“险要处”把守着,一字排开唱起拦门歌,这个环节苗语里称为“卡萨”,要对上几个回合双方满意才能放行。
苗家男女以前都是用歌声来表达爱意的,你要让苗家男人对女人说“我爱你”这样的字眼是说不出口的,但是用苗歌来表达就不一样了,歌词的厉害之处能直戳对方的心扉,用现在的一个流行词就是“走心”。所以,无论在什么场合,苗歌都是自我表达和交流情感非常重要的载体。
苗歌是很优美的,现在地年轻人大多不会唱了,只能扯起喉咙唱起流行歌曲了。
结过十多个回合的对唱,拦门歌唱罢,拦门酒喝毕,接亲队伍端着彩礼和礼金走进女方家。
接亲人来到家里,休息闲聊烤火。玩手机,打酣者众。接亲的嫁妆把整个房子堆满、挂满。
男方送来的彩礼和娘家的嫁妆在第二天再一并送到女方家,手工的千层底布鞋安静的放在喜被上。
唱着唱着,天空的深蓝色慢慢变成了黑色,夜来了,歌声依然绵绵不绝,火塘的火越烧越旺了。
苗语里称"章德”。按照老式的传统婚礼,回门是冬季12天后,夏季是7天后,但是这样耗时太长,近些年来已经改变这样的回门习俗,所以,将新娘在第二天的黎明之前接到男方家来后,吃完上午饭,两位新人回到女方家。中午时分,男方堂兄弟们再去女方家,迎接娘家的送亲仪式。
女方到了男方的寨子,也是要被拦门的。为了“一雪前耻”,男方可是摆出了大阵仗,几个男孩子一直嚷嚷着要给兄弟们的找回场子来。等到两方的姑娘小伙儿都对上了,这次男方的迎亲队依然遭到女方的拦门,不过这次拦门的是新娘的堂兄弟以及村里的所有小伙子,年轻人这一代大多是不会唱苗歌了,他们便用流行歌曲代之,唱到忘词之处引起了在场的所有人哄堂大笑。迎新的年轻人人也会掏出手机查询歌曲,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德榜村是湘西凤凰远近闻名的银匠村,光是靠银饰为生的就二十户左右. 新娘龙美媛是银饰世家,她家一年能收入数十万块,比在外面打工强多了。龙美媛前几年在浙江慈溪打了两年工,做导购,一个月三千多元,现在她回到家里结婚,准备帮助家人打理银饰生意,也想试试电商。
抬轿的小伙被伴娘们用火灰抹了脸,这个抹脸也是重要的环节,苗语里称“武必逑”,这是双方的年轻人一个打闹的一个方式,谁的脸被抹的最黑,说明最有魅力,最受欢迎。小伙姑娘们在打闹中苗歌对心,秋波传情,也会为新的恋人埋下了爱的火种。
这时还有一个重要的角色得拿着半开的一把红伞,这个角色姑且用“送亲娘”来翻译,苗语里称为“乃逑”,是由本家族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家庭和睦的妇女担任,伯母、叔母、大嫂都可以担当这个角色。伞也是十分讲究,主婚先生交代完毕后,会在伞内捆上一把专门的棘草,寓意将新娘的魂魄也一同置于伞中,伞一路上得是半开的,是遮风避雨、驱邪避害的象征意义,而且在途中不能将伞给其他人,要到男方家才能将伞交给男方的人。
晚上十一时左右,村里的嘴皮子好的“能人”也陆续赶到,皆在左屋围着火塘坐了下来。先是一位本村的代表开启了话匣子,说的都是押韵对仗的语句,说到屋前屋后、日月星辰、男孝女顺、亲旁邻里等等之事,皆以自谦的口吻,赞扬对方,是印证新人结合的美事,亲家相识这样的礼仪。如此以往,主客各派上了四个人,来回切磋了几个回合,大概凌晨两点此环节结束。这个环节不是主人家特意安排参与的,皆是村里邻里自觉的一种礼仪,苗语里称为“沙巴纽”。
堂屋和右屋苗歌已经唱了起来,一方唱罢一方接。一直唱到天明为止,正式这喜事和歌声让对歌的人忘记了疲劳。有爱的日子是不容易累的。
上午十一时许,这是最后一个重要的环节,苗语里称为“祝逑”。男女双方的家族成员,包括各自的叔伯姑姨都要聚齐,摆上一桌祭祀用的物品,由专业的婚姻说词人来主持。
述说的内容中,前段可以解释为“释婚”,苗语里称“祝求”:苗族婚姻祝词,会从苗族的洪水神话讲起,人类是如何从傩公傩母繁衍下来的,如何造就了万水千山,苗族古老话夹杂其间,苗史的历史就在这种低吟浅唱中一一演绎出来等等。后段可以解释为“谢亲”或“谢婚”。因为这一段的主要内容是男方把钱送给女方各个亲戚以及媒人等;女方把物品送给男方各个亲人。以此将双方的亲人相认,辈分相分。当男方把礼金送给女方各们亲人后,女方总管又把礼金收集后归还男方,然后总管用猪头答谢媒人。
从这个环节中,我们深深感受到了苗族历史的深厚与对金钱的客观认识,礼尚往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充满了人情味。
婚姻说词人的洒酒祈福中结束了结亲的所有环节。
在苗族婚礼中,新郎新娘并不需要在所有环节都参与,大多是以长辈和婚姻说词人来主持掌管各个环节。
三天三夜的采访,感受到苗族对待婚姻的严肃,婚姻流程的丰富,对待先祖的敬重,每个人客人都受到盛情款待。婚姻是一个民族的重要传承形式,婚姻是每个家庭的纽带与延续,他们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
祝福他们生活更美好,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