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话 村妇存心卖假画 郭文不意遇知音
闪回：2006年伏夏。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地处闹市的大台北婚纱影楼里正在播放着刀郎兄弟那凄厉的呐喊，溽暑的烦躁叫人昏昏yù睡。郭文坐在电脑前发呆，啤酒嗝儿一个接一个冲击着他的喉咙，肚子里发酵过的午饭喷薄yù出，冲动地叫他几乎忍无可忍。耳朵边不时传来员工们的窃窃私语。
“微微，陈Kun演得那个七少爷简直跟个女人似的，你说他是不是玻璃啊......”
“把不是两个字去掉！”
“范摄我昨天做了个特别好玩的梦，梦见我长翅膀了。”
“呵呵，那你不成鸟人了？”
“店长听说刘洁去了圆缘影楼了，昨天她给我短信说：底薪是......”
“亲爱的，昨天晚上你和你老公是不是去爵士迪吧通宵了......”
。。。。。。
“郭SIR求你了，换个歌吧，叫刀郎大哥休息一会吧，一个歌反反复复唱了一中午了，听得我们耳朵起茧子了都。人家孩子太不容易了，求您就别再折磨他了。”
店长的一句话，把郭文从胡思乱想中拉回现实。他赶紧换了个歌，然后端着水杯走到前厅，煞有其事地坐下来。
“同志们那，这几天战况不佳啊，连半客人也不来探望一下咱们。小王说你呢，别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我都看见口水流在玻璃桌上了。再睡小心你那美丽的脸蛋子上妆花了。真来个客人也得被你吓个半死。”郭文调侃着，员工们一阵大笑。
“老大，真要来半个客人我看我们都得吓死！”范摄说。
“郭SIR，天气这么热，外面又在修马路，连蚂蚁都乘凉去了，哪还有人拍照啊。”店长如是说。
“不要推卸责任嘛！小鬼！”
郭文点了根烟，美美地吸了一口，又说：”我决定了，咱们必须出奇制胜，不能坐以待毙。咱们到公园拍照去，咱们做秀去，咱们拍一部伟大的爱情专题，主角就是咱们店长，至于男猪脚嘛，莉莉你要是化妆一下，我看行，谁叫咱身体好呢，对不？”
员工又是一阵大笑，居然当了个事儿开始研究策略，然后各抒己见。郭文装模做样听着，然后又和姑娘们臭贫了一会儿。
这时打外面进来一对貌似快要结婚的客人，因为两人都透着一脸蛋儿的喜气洋洋。自有门市接待，安排他们坐下来。
郭文一个饿虎扑食坐在了他们对面，那可真是急了。
长得小白瓷人似的新娘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五大三粗的新郎，新郎腆着脸笑着看了一眼新娘。他笑的时候，郭文简直都能看见他后槽牙，看来真是心花怒放啊！
影楼导单第一招：敌进我退。
“亲爱的，我姐姐姐夫就是在大台北这儿拍的哦。她花了5888呢，不过我觉得咱们没必要，我们拍个便宜些的就行了，有钱花在刀刃上，你说呢，亲爱的？”女的说话很嗲，肉麻得叫人反胃。“老板，你这里最低的套系是多少？”
“我们关心每一对新人的结婚预算.我们没有最低，只有更低。您想花多钱都能拍。”郭文假装一脸诚实地说。
新娘点了点头得意地对新郎说，“看我说能搞价吧？哼！你还不信。”说完她还故意把嘴嘟地老高，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就那表情如果偷拍下来,可以直接放在QQ表情库里,取名：贱！
影楼导单第二招：敌驻我扰。
“呵呵，大哥恭喜恭喜啊，打着灯笼找来的吧？这么会过rì子的小娘子。”说着郭文站起来，伸出了两只手紧紧攥住新郎的手，夸张地使劲晃了晃。新郎傻呵呵地点头回应着。郭文脸上犹带着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坐了下来，然后眼睛sè迷迷地盯着新娘子说道：“啧啧，漂亮。美女我都想聘请你为本店的形象大使了。咱弄一张巨幅，知道什么是巨幅吧。就那种60英寸，一人来高的，国外有钱人家楼梯口上挂的那样儿。我保证，这要是放我店里绝对是光芒四shè，美艳照人。谁见了都得夸一句，这哪个明星啊？.......”
“讨厌！”新娘娇滴滴来了这么一句。旁边新郎乐得合不拢嘴。
影楼导单第三招：敌疲我打。
“知道黄世仁哥哥怎么说的吗？那叫便宜没好货，一文价钱一文货。所以美女啊，当然还有帅哥。还真不推荐二位来那最便宜的。”
一通狂轰滥炸，两人稳如泰山。眼见着到手的胜利果实要化为乌有。新郎新娘被忽悠的并没有迷失本xìng，还在蘑菇。郭文却看出新郎有落荒而逃之意。
影楼导单第四招：敌退我追。
“得了您那。一生一世，一生一次。只要您跟您那些姐姐们一样，来那5888的，我咬咬牙跺跺脚，送您那一张价值888的巨幅当礼物吧。”
所谓巨幅的成本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
费了九头牛两只老虎的力量总算他们骗下来，然后手放背后向员工做了V字。新娘子喜滋滋的去试穿婚纱，准备着接受惨无人道的所谓化妆艺术：大变活人。郭文又和新郎闲扯了一会，貌似长辈很关心的询问了一些他们的婚礼准备情况，虽然跟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然后找了个借口，也是喜滋滋地摇头晃脑地溜达了出来。
店门口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因为拓宽马路刨得阡陌纵横，就像打仗用的工事－－－战壕。只见一个民工光着膀子正在和一块嵌在泥土深处的大石头叫劲儿，另外一个做若有所思状，手拄铁锹，气象学家般的在看云识天气，不远处的另外几个民工围成一圈啃着手中的瓜皮，似乎在研究着国家大政方针实施情况以及探讨着世界格局的风云变化。
在郭文影楼另外一个方向不远处还围着几个人，不知道是否在看狗打架还是下象棋的，郭文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热闹。原来是一帮孙子正在调戏一个卖东西的农村妇女。本以为这帮孙子口味粗鄙，却不想那妇人虽然面黄但肌不瘦，还颇有一二分姿sè。类似于乡村版的宋DanDan。此刻我们的DanDan姐正在起哄声音的伴奏之下，拙嘴笨舌地阐述着她在地上所摆着的这件祖传爱物的来历。
郭文一看原来是幅仕女图。他蹲下身子假装特专家似的仔细研究着这副赝品，是一副竖轴的大约半米宽一米多长的旧画儿。月黄的绢丝底子，画中是个长袖善舞的宫廷仕女，梳着古装电视剧的发髻。其实郭文也装孙子呢，他压根儿就不懂赏画。
当他把眼睛停留在题跋上辨认和猜测是什么字的时候，耳朵边刚好传来了酸得掉牙的声音：
一曲云棠舒广柚
蛇宫仙酒醉凉楼
摇阶飞送清平乐
玉陈时门挂殿秋
郭文那叫一个汗，大汗，成吉思汗，阿拉木汗。愣是一句没听懂。他仔细辨认着这几个字的笔法，也许是所谓的行草吧。落款那个字倒认识，是：“媚”。
“这个媚是谁呢？”郭文正在琢磨时候耳朵边那帮孙子又开始满嘴里跑舌头，这个说是徐悲鸿的真迹，那个说是齐白石的原版。楞是把好好一个仕女姑娘说成了虾米和骏马。
郭文动手摸了摸画，丝质绵软，微微有些凉意，这时食指忽然好象被电击了一下，赶紧拿开手，原来是正好摸在了仕女的胸脯上，郭文觉得很怪，再仔细看画，仿佛上面的仕女也正用眼睛在看他，含羞带臊的样子，她原本泛黄的俏脸儿竟然露出了一丝红晕，在灰蒙蒙的画布上分外显眼。郭文不由得笑了。
这时听见有人询问价格，似乎已经有人开始上套儿了。因为那个卖画的农村妇女演技实在出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模样叫人觉得有机可乘。她狮子大开口：5000。结果哄堂大笑。人们又开始逗乐儿，七嘴八舌讨价还价，最后那个卖画妇女实在害怕了，像女绵羊急于逃离一群男sè狼的包围圈，发出了一声呐喊：“最低1000了，少一分钱也不卖。”
然后啜泣着说如果不是丈夫在工地受伤，没良心的老板不管，现在急需手术费救命，打死也不会把祖传宝物拿出来卖的鬼话。反复地说这是她爷爷的爷爷传给了她爷爷的爷爷，到她这辈儿，实在传不下去了，因为她妈妈生了五朵金花。人们不依不饶还在起哄，却没个真心要买的。郭文脑袋一热，问她500卖不卖，人们马上随声符合，400，300一直往下砍，那个妇女一把抓住郭文的手：“大兄弟，就500，卖给你了。”郭文看了一眼她又扫视了一眼众人，见大家都在冲他幸灾乐祸地笑，他逼于无奈很不舍得掏出钱来，拍在了她手里，卷起画，落荒而逃。
“来了！”随着一声喊，众人也作鸟兽散。
回到店里，员工看了都说他被骗了，妻子也例行shopping回来了，劈头盖脸数落了他一顿，这破女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他腹诽了她几句，并默默地心里问候了她全家。然后妻子看在有客人的份上也没再过分追究，毕竟现在这套甜蜜婚纱照的利润那是叫她相当满意的，就算被郭文糟蹋了500大元那还是可喜可贺的。嘿嘿揭密一下，婚纱摄影是五大暴利行业之一，温柔的一刀，宰你没商量。
晚饭时候郭文喝了一个口杯，5块钱的牛栏山二锅头，他可不是图便宜，就喜欢那52度的冲劲儿。回家后看了会世界上收视率最高的节目：新闻联播，和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儿子在客厅里对付着抽了会儿羽毛球后，就钻进书房，打开了电脑。
“你的美人儿呢？”妻在客厅喊了一句。他心一慌，暗自琢磨：不好被捉jiān了。这几天上网钓美人鱼，还真叫他遇见一条。
“你说什么啊，胡闹，我是准备工作，手里有两套照片要修的。”
“哈哈，你心虚什么？我问你画儿呢？”
“哦晚上喝高了，丢在车上了。”
郭文赶紧下楼逃避，打开车库，手里拿着手机照亮儿，发现车里隐约有光，他琢磨着是不是又忘记关车顶灯了，儿子老是开着灯，车上看漫画呢。打开车门顶灯却是关着的，那画儿安静地躺在后大座儿上。郭文抄起来走出车库，这时一阵儿小风，他忽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撒丫子就回去了。
“就这破画儿？花了500？你呀，。。。傻冒儿。”接着妻开始唠叨了一大堆。他像做错事的儿子赶紧躲进书房，戴上了耳机，假模假样地开始工作。
一个叫乐趣的网络聊天室里的闲人乌鸦乌鸦的。郭文随手敲出了他的网名：无奈悔多情。就这破名他特得意，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写圆圆曲的吴梅村的句子。因为是学中文的，也算家学渊源。所以在聊天室他倒赢得了不小的浮名。一进聊天室立即有男兄弟女兄弟一大群猫三狗四上来问候。趁着酒劲儿他大放了一通厥词，闹了会儿，然后静静地盯着屏幕发呆。其实是他是在等她。
这是个玩诗词对联的地方，一群特现代的哥们儿姐们儿老头儿老太太们，也包括各种学生们，一个个都穿着特古典的名字，在上面比着看谁酸过谁，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嬉笑打闹的，吟诗作对的，当然其中不乏有潜水进行窃窃私语的，互诉衷肠的。
他看了会儿无聊着信手敲着键盘，“一曲云棠舒广柚”无意敲出了这么一句，然后发了出去。然后他找见第一个错字。只见屏幕上立即纷纷出现：
“一曲云棠舒广袖/几声杜宇啭chūn山”
“一曲云棠舒广袖/满庭芳草醉王孙”
“一曲云棠舒广袖/两行白鹭上青天”
“一曲云棠舒广袖/两个夫妇喝稀粥”
。。。。。。
“一曲霓裳舒广袖/蟾宫仙酒醉琼楼/瑶阶正送清平乐/玉陛时闻桂殿秋”
忽然屏幕有人打出这么一行字，他惊呆了，一看是一个叫芷若的。赶紧打字和她聊天。她说这是武则天的诗歌，名叫《咏桂花》郭文才想起那个落款：媚。原来是武媚娘。
过了一会，他的她上来了，他和她闲扯了一会儿，因为心里惦记着工作，就赶紧忙活去了。郭文忙到鼓打三更，感觉疲倦，就悄悄蹩进卧室，妻子和儿子正在酣然入睡。刚想拍醒她行那苟且之事，又多少觉得有些愧疚。也就素着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