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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给你讲一个故事
文： 苏希西
来源：苏希西（ID: bysunxi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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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璋和李亦芊生日差三天，上学却差了一级。
他俩一个八月底，一个九月初，一个小学一年级，一个幼儿园大班，乔璋是大班里最大的孩子，李亦芊是一年级里最小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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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乔璋因此忿忿不平，
两家的大人却笑眯眯地说挺好，
乔璋妈妈爱怜地摸着李亦芊的脑袋，男孩子开窍晚，不像你们家芊芊这么聪明伶俐的，晚上一年倒正好。
乔璋快给气个半死。
李亦芊只比他大三天，个子没他高，体重没他重，却从小到大都压在他头上，两家是上下楼的邻居，妈妈一度还可笑地想让他喊她姐，呵呵哒。
李亦芊开始念小学的时候，
他们家来了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名叫李亦菲。
乔璋这才知道，原来李亦芊和李亦菲是双胞胎姊妹，
姐姐菲菲出生的时候体重有六斤，面色红润，哭声嘹亮，妹妹芊芊却只有三斤多，像只小病猫，哭没哭声，连嘬奶也没劲儿，医生说是先天不足，还有心脏病，在暖箱里住到满月才出院。
满月的时候菲菲已经长到快10斤，芊芊才不到五斤，因为妈妈的乳汁不够，医生说，先紧着小的吃，于是芊芊每天依偎在妈妈怀里吃母乳，菲菲从满月后就开始奶粉喂养。
芊芊妈因为产后大出血伤了元气，再加上为女儿的先心病过度焦虑，不久患上了产后抑郁症，小夫妻实在没有精力经管两个孩子，经过商议，便将大的由公婆带回老家抚养，待到上学才送回父母身边。
这也是为什么长到六岁多，
乔璋才第一次见到李亦菲的原因。
李亦菲单从外表看，和妹妹芊芊长得一模一样，梳着相同的小辫，穿着一样的裙子，外人根本分辨不来谁是谁。
两人一样的玉雪可爱，一样的粉嫩精致，只不过，妹妹芊芊个头更低一些，身材更单薄些，皮肤因为常年少见阳光，肤色也更白一些。
是的，从记事起，乔璋几乎没有见过芊芊有在户外玩耍的经历，她总是抱着洋娃娃，独自一人玩她永远玩不腻的过家家。
乔璋妈妈说，芊芊有很严重的先心病，是目前国内医学尚无法手术根治的棘手病例，只能做保守治疗，所以她只能静不能动，否则会有晕厥甚至丧命的危险。
可是菲菲不一样，她就像是超能版的李亦芊，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爬山上树趟河，样样能行，比乔璋这些小男生们玩得更尽兴，笑得更大声。
小区里的孩子在楼下玩得喧嚣翻天，乔璋一抬头，看到抱着布娃娃站在落地窗前的李亦芊，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却仿佛看到她的艳羡、向往、孤单、以及心底的落寞。
玩兴正酣的乔璋，突然觉得一阵意兴阑珊。
02
乔璋上到初中，和李亦菲一起，
被公认为市一中的金童玉女。
两人都是学霸，而且是考试稳坐年级第一并甩第二名十万八千里的那种超级学霸；
两人都形象出众，一个俊挺如楚峰修竹，一个明媚若春花绽放；
两人几乎囊括了学校举办的各类竞赛大奖，被各自的老师视为最得意之门生。
所不同的是性格，李亦菲阳光灿烂，爱笑爱闹，和老师同学的关系都处得很好，乔璋却冷眉冷目话很少，不怎么好接近，被众女生誉为“高冷男神”。
高冷男神唯独在面对李亦芊的时候雪山融化，暖若春阳。
李亦芊因为身体的缘故经常休学，短则数天，长则月余，最夸张的，是她小升初的时候居然是带着氧气袋参加的考试，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和姐姐在相貌上的分别也越来越明显了。
姐姐菲菲是健康的，明朗的，像一株向阳花，灿烂摇曳，色泽斑斓，明媚可人。
而妹妹芊芊则像极了传说中的菟丝花，弱质纤纤，瘦不胜衣，皮肤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也爱笑，笑起来和姐姐一样梨涡浅浅人面俏，只不过，菲菲的笑是恣意纵横的，而芊芊，多了一份安宁娴静的内敛。
芊芊的成绩在全级排名中等偏下，有好几次，她因落下功课太多，差点被迫留级，每次都是姐姐菲菲不遗余力地帮她补课，奇迹般地又跟了上来。
班主任来做家访，其实是建议过芊芊降级再读的，毕竟她的年龄偏小，在同级学生中几乎是生日最小的，而且，当初出生的时候也早产了，再加上身体不好，降一级，她就不用赶得那么吃力。
当然，班主任最后又加了一句，我的意见仅供参考，降不降级，还是取决于孩子和你们家长的决定。
芊芊未置可否，姐姐菲菲却是坚决反对，
“芊芊只是身体不好，又不是智力低人一等，凭什么要留级再读？芊芊，你有没有信心跟姐姐一起加油，把成绩提到中等偏上？”
芊芊抿唇答应，菲菲笑吟吟地对她伸出小拇指，“我们姐妹同心，永不轻易言弃！”
芊芊伸出小拇指和她勾在一起，笑容显出几分坚定，“永不轻易言弃！”
乔璋不知从哪里探听到芊芊可能会降级就读的消息，兴冲冲来问她，菲菲代替妹妹怼了回去，“怎么可能？芊芊身体不好是真，但学习还不至于跟不上，降级？不可能的！”
乔璋眼里的神采似乎黯了一瞬，但很快又意兴盎然道，“很好，我决定跳级，看有没有可能跟你们一级……”
火箭班的乔璋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如愿跳级，跟菲芊两姊妹同级，因为自觉基础不甚牢固，所以主动请缨，从火箭班转到平行班，最终和李亦芊进了同一个班级。
从此李亦芊的功课再也不用劳烦姐姐，她有任何不懂的不会的不解的问题，自有乔璋替她解答一切。
而乔璋自从跳了级，仿佛长大后的仲永，泯然众人矣。
他的任何成绩都保持在年级中游，既不会太出色，也不会太落伍，平平稳稳，中规中矩，一直到高三，都和李亦芊一样，作为普通学生就读于这个学校的平行班。
直到高考前夕，看似风平浪静的三个人，终于掀起了一场从未有过的滔天巨浪。
03
那天深夜，芊芊在起床上卫生间的时候突发晕厥，
恰巧那几天芊芊爸去了外地出差，芊芊妈在惊惶失措拨打急救电话的时候痛哭不止，楼上的动静惊起住在楼下的乔璋。
那天晚上他一直跟随者母女仨，背着芊芊上救护车，楼上楼下跑着去缴费，推着芊芊做检查，不知是着急还是累的，他满头大汗，身上的T恤湿得都能拧出水来。
直到天色大亮，芊芊依然昏睡不醒，医生判断无甚大碍，可能是临近高考，压力太大，睡眠不足导致的晕厥，说让她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可是乔璋依然紧张得不得了，坚持要守在芊芊身边，等待她清醒过来、彻底没事才肯去上学。
李亦菲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乔璋大动肝火，
因为当天据说有一场很重要的考试，是学校对保送清华的尖子生做的一次初筛，胜出者可以参加下一轮考试，最终拔得头筹者可获得唯一的保送清华大学的名额。
李亦菲怒道，“乔璋，你做事能不能分清点主次！为什么不去参加考试？医生都说了我妹妹没事，你守在这里又能起什么作用！”
乔璋淡然道，
“我成绩不好，考不考无所谓的。”
李亦菲冷笑，“别拿你搪塞别人的那套说辞来对付我，别人不知道你乔璋的底细，我李亦菲还不知道吗？在整个市一中高三年级，能做你对手的人屈指可数！”
她愤怒地指着躺在床上的李亦芊，
“难道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搭上你自己的前程吗？”
乔璋拂开她的胳膊，神色之间微微愠怒，“她是你的妹妹芊芊，不是这个女人那个女人，你赶快去考吧，不用管我们！”
此话一出，李亦菲更加怒不可遏，“还没打证结婚呢，就开始自称我们了？呵呵，就算你有意，也要看她李亦芊有没有命能活到那一天……”
话音未落，啪的一记耳光落在李亦菲的脸上。
施者受者同时都惊呆了！
乔璋和李亦菲自从六岁相识，一直感情甚笃，两人不但是同学、玩伴、邻居，更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乔璋对李亦菲和李亦芊几近一视同仁，从来呵护备至，连重话也不曾对她们有过一句……
可是现在，他却打了李亦菲一巴掌！
李亦菲捂着脸扭过头来，泫然欲涕，不敢置信，“乔璋，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乔璋看看自己的手，似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顺手甩了眼前这个女孩一耳光，回过神来，他一脸惭愧忏悔，拉起李亦菲的手，
“是我不对，你打回来吧……不过，芊芊是你亲妹妹，你不该用那么残忍恶毒的语言来诅咒她，是我失控了，对不起……”
李亦菲泪流满面，从病房里急急地冲了出去。
乔璋在床边落座，并没有追出去，芊芊妈从外面打完电话回到病房，疑惑地道，“菲菲这孩子怎么了？总是风风火火的，没个正形……阿璋啊，昨晚幸亏有你帮忙，芊芊爸爸正在回程的高铁上，马上就到家，芊芊这儿应该没什么事了，你还是早点去上学吧？”
“没事的，今天是选拔保送生的考试，李亦菲是不二人选，我，”乔璋笑笑，“没戏的，不考也罢。”
芊芊妈嗔道，“那也不行，听阿姨话，赶快去学校，芊芊这儿真的没事儿了……”
“医生说她马上会醒？”
“马上会醒。”
“那阿姨你赶快买点早餐回来，芊芊她等会儿醒了一准会饿，你赶快去，我在这儿再守一会儿。”
芊芊妈犹豫，乔璋催促道，
“快去吧阿姨，再晚一会儿永和家的油条卖完了！”
芊芊最喜欢吃街角永和家的豆浆加油条，不过那家生意太火，平时总要排长队，很少有机会一饱口福，芊芊妈疼惜女儿，马上出门替芊芊去买可口早餐了。
芊芊妈拎着早餐赶回来的时候，李亦芊刚刚苏醒，芊芊爸也随后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看到芊芊确实无碍，乔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跟两个大人打了招呼，柔声抚慰了芊芊，抽了一根油条，飞速离开医院。
那天的考试，乔璋迟到了半小时，总分依然名列前三甲，可是，他却拒绝参加第二轮的考试。
至于原因，他说自己理想中的学府并非清华大学。
04
李亦菲不负众望，一路过关斩将，经过三轮考试，如愿拔得头筹，获得保送清华大学的名额。
只是，她整个人迅速地苍白瘦削了，显出尖尖的下颌，支棱的锁骨，和不盈一握的腰身。
很多人又开始分不清姐妹两人，
连她们的父母，有时都会产生瞬间的愣怔。
芊芊也开始拼了命地学，她的成绩始终处于中游，如果拼一拼，可能会考个一般的一本，如果松懈，那就是二本，三本院校。
她在心中焦虑得要死，姐姐已经被保送到清华，乔璋不出意外也会进入重点大学就读，她呢，她不可以被他们落得太远，尤其乔璋，她不愿看到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渐至追无可追。
6月8日，李亦芊参加完早晨的考试，在午饭的饭桌前再次晕厥，李家人将她紧急送往医院，并封锁了这个消息。
下午，她复原如初，镇定自若地上了考场，从容答完所有考题，走出考场的时候，她面色惨白，却嘴角噙笑。
李亦芊最终发挥得很好，考到本地一所相当不错的重点大学，老师们都说她几乎创造了一个奇迹，因为最后一门的英语考试，她几乎考取了满分的好成绩！
乔璋的发挥也令所有人瞠目结舌，他以全市理科状元的成绩考到上海交大医学院八年制临床医学专业，本硕博连读，读完直接是博士。
李亦菲也被保送到清华大学她最心仪的建筑学院就读。
三个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几乎都考取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两家的大人都兴奋莫名，高兴地张罗着一起去哪里游玩，李亦芊却再次病倒了。
这次的发病与前不同，她没有晕厥，没有昏迷，没有心前区不适，但却吃不下睡不着，满脸痛楚地蹙着眉，噙着泪，谁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爸爸妈妈都说，这孩子八成是考得太好，一时接受不了，高兴得发昏了。
大学念了三个月，芊芊打电话回家，表达自己希望退学，重新复读参加高考的意愿。
一石激起千层浪，芊芊爸妈劝阻无效，忙乱中竟然给乔璋打了电话，希望他能阻止女儿这个几近疯狂的念头。
乔璋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就乘高铁赶了过来，上海和杭州，其实也不过区区一个小时的路程。
他赶来，却不是帮忙说服芊芊，
而是帮助芊芊说服她的父母。
她的心脏即使是畸形的，她的身体即使是孱弱的，可她终归是她，而不是别人。
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的姐姐早已负疚深重，她独自享用原本应该两人享用的母乳，她独自依偎原本应该两人依偎的母亲的怀抱，她霸占了父母亲的宠爱，独占了欢乐无虞的童年时光，
是的，她欠姐姐的太多太多，也因此，她不能在人生最重要的关口，再去肆无忌惮地借力姐姐，那是对姐姐的不公，同时也是对她自己的鄙薄和轻视。
如果用姐姐冒名顶替为她搏来的假成绩念完大学，她将终其一生，也无法挺起腰杆，面对真实的自己。
听完乔璋的一席话，芊芊父母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们真的没有想到，从小到大，她们姊妹两人竟有这么大的心结，是我们做父母的疏忽了，希望一切还能来得及补救……”
乔璋：“芊芊已经满十八了，她长大了，请允许她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即使她的身体有残缺，即使她享受了更多的关心和宠爱，可是，她并不欠任何人的，她不该为此背负终身的负担。”
05
“乔璋，你愿意娶李亦芊小姐为你的妻子吗？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乔璋深深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我愿意娶李亦芊为我的妻子。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直到死亡把我们分离。”
“李亦芊小姐，你愿意……”
“我愿意。”芊芊羞涩地仰头看着身边的男人，眼神里恍有碎钻在晶莹闪烁。
牧师：乔璋，李亦芊，我已见证你们相互的誓言，在此我万分喜悦地向各位宣布你们结为夫妇，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乔璋将芊芊拉至怀中，双手揽着她的纤腰，低头温柔地，将一枚缠绵的热吻印上芊芊的双唇。
坐在第一排的李亦菲眼含热泪，笑着站起身来，跟随身后的亲友鼓起掌来。
乔璋，谢谢你，
让我能够见证人世间最纯真美好的那份恋情。
虽然我没有足够的幸运可以拥有它，但是仍被感动到不能自已。
再次感谢你，乔璋。
【END】
✍音乐：
盛夏的果实-莫文蔚
✍作者：
苏希西，儿科医生，专栏作家，最喜胡侃海聊的洁癖处女座，公众号：苏希西（id：bysunxixi），后台树洞等你来撩。微博：遇见苏希西。原标题“为了那个女人，乔先生宁愿自毁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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