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穿上军装,出现在她的婚礼现场

文 | 袁小超（一号哨位专栏作者）

一

 

我接到高中同学的电话，“你知道吗，她下周六要结婚了。”

 

她是我的初恋，我们从高中一路谈到大学。七年之痒，没结婚也就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我记不清了。也许是我去了部队，她选择了出国。

 

后来，我谈过恋爱，她也是。再后来，我只是从别人的口中，断断续续得知她的消息。

 

她回国了，当了个大学老师，找了个企业家。然后，现在要结婚了。

 

得知她马上要结婚，我失眠了。

 

脑子里一直都循环着张宇的《给你们》，这首歌，我在失恋的时候听过无数遍。此前我从未怀疑过不能跟她走到最后，到那时才发现，茫茫人海，能跟一个深爱的人走入婚姻的殿堂，好难。

 

那段时间，我学会了默默流泪，一个人在夜里下哨后，躲在储藏室里。过了那段时间，我也再不懂得悲伤，任何失意不甘，都撩拨不起我的情绪。我变得深沉。

 

其实我心里一直想着，有一天，她能够回心转意，玩够了，她累了，也就回家了。

 

可是，她要结婚了。

 

二

 

第二天起床，我去问同学要了她举办婚礼的具体时间和地点。我想去看看。我想在她给我敬酒时看着她的眼睛，她应该会逃避我的眼神吧，但内心肯定不会平静。

 

我想给她说：祝你幸福。我想看着她流泪，肯定也会有心酸。我想报复她。我记得分手很多年后，她清清楚楚对我讲：我知道，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一个人比你更爱我，比你对我更好了。

 

但是，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还要跟别的男人结婚？

 

是不爱了吗？是的，没有心动的感觉了。但爱情不就是这样吗？七年，爱一个人已经成为了习惯，变成了一种本能。

 

她好傻，看不透爱情的真谛。可是，我更傻。不是吗？

 

三

 

我向部队请假，说是我妹妹结婚。我订好机票，提前一天回了老家。

 

回家后，我买了个红包，红包上印着“百年好合”。我把银行卡放进去，密码是她的生日，十多年来我所有的账户都只用这一个密码。那张卡是当年谈恋爱时，我们一起开的爱情基金。我们讲好了，要努力攒钱，攒够了就买房子，结婚。后来，我来到部队，不怎么花钱，这些年就一直攒着。她结婚了，我要把这张银行卡给她。

 

她结婚的头一天，有很多同学给我打电话，问我去不去。我脑子很乱。有人劝我别做傻事，有人鼓励我说要跟我一起抢新娘。我有一点犹豫，觉得也许去了是一个错误。折磨她，也折磨我自己。

 

但我还是去了。

 

我是个自私的人。这些年来，我事事为她着想，今天我要为自己自私一回。

 

我不知道如果我去了会怎样，但我知道，如果我没去，会留下一生的遗憾。就这样吧，给青春做个了结。

 

四

 

她结婚那天，我在家里换好衣服。那是一身笔挺的军装礼服，黑色的礼靴擦得锃亮。当兵那么多年，除了一次立功授奖，这还是我第二次穿得那么光鲜。

 

我迈着步子一步步走着，这条路我走了三年。高中的时候，我们总约定在两家路途的中点见面，离她今天举办婚礼的酒店不远。那时候，我总觉得这段路好长，后来分手后，一个人走遍全程，才发现也只要得了二十分钟。

 

我走在路上，听着新皮鞋拍打在水泥路面的声音。“啪啪…啪啪…啪啪……”一下一下，把我的思绪搅得一团糟。好烦。

 

我看到酒店门口立起来的大幅婚纱照，她还是那么清纯美丽。想当年，有那么多男生追她，我一开始没勇气表白，她却主动告诉我她喜欢我。我其貌不扬，到现在也不知道当时她看上了我哪一点。

 

照片上，新娘后面印着她的名字。我写字很丑，那几个字，却写得好看，比我自己的名字还写得好看。

 

五

 

她陪客人进去了。我走到酒店门口，把红包递给了她的母亲。阿姨认识我，感觉她有点不自然。我冲她笑笑，说一声恭喜。

 

我进门找到高中同学坐的桌子，大家都向我投来好奇的眼光。认识的，不认识的。这很正常，穿军装走在大街上，总会有这样的待遇。何况，这还是婚礼，何况，这还是礼服。

 

我坐在桌子上，同学们都安静下来。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不需要叙旧吗？不需要开心的笑吗？

 

“你在部队还好吗？”终于有人开口。

 

“我挺好的，谢谢。”

 

我急切的要跟人说话，我不想呆呆的坐在哪里。我不想去观察周围的环境，也不想去看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我不确定，她是不是已经看到了我。

 

婚礼的乐谱准时响起，一切流程都那么俗套，跟所有的婚礼，没什么区别。

 

我确信她看到了我。不知道她的母亲有没有给她说我的到来。她看我时只是眼神微微扫过，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也掀起了一丝波澜。

 

六

 

婚礼的司仪很庸俗，一个劲的问她公公开不开心，还让她的公公抱她。好像许多婚礼都会开这种玩笑，我看到她的手握了握衣角，她不开心的时候总是这样。

 

现场的人都开始起哄，那些中年男人闹腾得最欢。我突然有点心疼，要是我，绝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可是，她是别人的老婆，由不得我做主。

 

婚宴开始了。她和她的老公挨桌敬酒，她的老公笑得好开心，她也在浅浅的笑。她向来是不喜欢人多，也不喜欢热闹的场合。

 

快轮到我们了，这桌人总显得比较沉闷。都是我的原因吧，败坏了大家的兴致。

 

她又看了我几眼，脸色有点发红。她一激动的时候就会这样，或者是她今天也喝了一些酒。她努力地想对我挤出个笑容，但是却笑不出来，我也是。

 

酒马上要敬到我们桌来，我突然想要离开，就这样把青春散场。

 

七

 

我起身走到她面前，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祝你幸福”我说。她低头不语，站在一旁的老公却热情的招待。她一定没跟她老公说过我吧，她老公看起来也是个老实憨厚的人。

 

我给她敬了个礼，大步向前转身离开。她老公嚷着叫我吃完饭再走，我推脱部队有临时任务，头也不回。

 

我又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哪里都是曾经欢聚的身影，哪里都回响着过去的海誓山盟。

 

后来听他们讲，那天，她哭了，身边的很多同学也一样。为什么大家要哭呢？是激动喜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回家后，我喝了不少酒。在现场，穿着军装，我没敢喝。

 

喝完酒，我睡得很好。没有眼泪，只有梦。

 

我梦到了她结婚，我穿着军装去参加她的婚礼。我觉得我的心快要空掉了，以前总有个她把它塞得满满的。第二天我醒来，母亲给我煮了早饭，我吃着饭，突然明白，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但愿，只是一场梦。

 

八

 

人生如梦。